南宗延將南宮彧扶起坐到身旁的椅子上，自己則目光悠遠，飄向那個他此生都不想再提及的殘酷回憶……

“當年……是南宮宇澤陷害先皇，誅殺忠臣，為謀權篡位血洗南月國宮廷，鑄就了滔天血案，”南宗延的聲音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而我……也是他的幫兇之一……”

對於這個真相，南宮彧並未有任何言語反應，整個人只是怔怔地坐著，可那一雙漸染猩紅的眸子以及顫栗不止的寒拳，將他的痛他的恨昭示得鮮血淋漓。

“而你……”南宗延收回眸光看向南宮彧，“其實是慕龍山莊莊主，慕歸海的兒子！”

這個真相，足以毀掉無數人！

那雙顫栗寒拳漸漸有血跡從指縫間浸出，南宮彧牙關緊咬，腥紅血眸隱忍著傷痛，有淚卻又無淚。

“當年，南宮宇澤不滿皇位落到先皇手中，再加上開國元老上官長魏的推波助瀾，心中便有了謀權篡位之意，”南宗延繼續述說著所有細節，“他自知自己實力不夠，於是暗中拉來了其他兩股勢力，一個就是慕龍山莊，而另一個……”

言至此，南宗延不由吐了口氣，“便是蕭國。”

這個，也許是如今隱藏得最深的兇手了。

蕭國？確實夠讓南宮彧震驚！但他已無力去管其他兇手，當所有他不願意相信的事情被捶實之後，他的腦海中混沌一片……

“南宮宇澤為了至高皇權，你爹慕歸海為了江湖之位，而蕭國皇帝蕭尚明則是為了女人，三股勢力用了兩年時間，謀劃了當年那一場慘絕人寰的驚天血案！從此之後，蒙冤的蒙冤，做皇帝的做皇帝，被殺的被殺……即便血流成河，陰謀在當權者口中業已變了味，變成了賊喊捉賊……”

更可笑的是，自己也成了這賊人的一份子！

只怕從今往後，這賊人劊子手的身份所鑄成的枷鎖，將會鎖住自己一輩子了。

話音落畢，整個議事廳靜寂得陰寒而可怕。

南宮彧雙眸冷閉，誰也不知他被傷得到底有多深，所想又為何！

良久之後，“那慕龍山莊呢？”短短幾字，南宮彧嗓音卻是顫抖得厲害，能聽得出他在極力隱忍！

終究還是將話題落到這上面了，南宗延深嘆了口氣，“當年有大師給南宮宇澤算過，他此生無子，但為了坐穩皇位，他便將目光盯向剛懷了孩子的莊主夫人……”

也就是南宮彧的親生母親。

“他讓上官梅也假裝懷孕，且產期算好遲莊主夫人幾日，而這幾日之後，便是整個慕龍山莊的滅門死期！”

此案之前，他並不知曉南宮宇澤的計劃，當年答應南宮宇澤助其奪位也是為了報他曾經的救命之恩，此案之後，他再不想助紂為虐，便辭了官職，再未踏入過帝都半步！

此次出山，也全是為了南宮彧這可憐的孩子，因為他總覺得自己亦有虧於他……

“出去！”南宮彧再不敢聽下去，他仿佛看到了一張張覆滿鮮血的臉在他腦海裏飄蕩，他怕了！

自己無條件相信的父皇母後竟然是如此心腸歹毒的惡徒！更是滅自己滿門的罪魁禍首！

他曾經相信的一切瞬間轟然坍塌！整個世界放眼望去全是鮮血和屍體！是無數人的死不瞑目！是千千萬萬英靈的痛哭哀嚎！

血洗的身世和陰謀被這般生生撕開，南宗延想象得到太子要承受多大的傷痛，但這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去消化，去化悲痛為力量，為謀天下之事而站起來！

如此之下，他便恭敬一禮後退下，去到門外卻是端正地跪在地上。

其手下不知將軍此舉所為何意，紛紛上前勸言，但全被南宗延冷厲一言喝退下去！

而他這一跪，便是兩日兩夜！

因為南宮彧亦是兩日兩夜未曾踏出過這間屋子半步，白日無人敢入，夜裏亦無燈亮明，整個行院如死寂一般陰沈得可怕！

第三日一晨，天色還未亮透，議事廳內，南宮彧已經呆坐了幾十個時辰，眸光猩紅而淒戾，看著面前那樽玉璽亦全是蝕骨剜心的血色在交染。

為了它，有多少人失了良心不擇手段，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死不瞑目！

皇權！皇權！呵……世上有人千千萬，你為什麽偏偏選中了我？！為什麽給我的溫情卻成了最致命的武器！既然從一開始就欺騙我，為什麽不將錯就錯欺騙一輩子！而要讓這鮮血淋漓的真相徹底撕毀我！

對無辜之人，你為何亦如此殘忍！

世人貪你，戀你，可是我不貪，不戀，我對你恨、之、入、骨！

你讓我從小就為你而活，看盡心機謀斷，永遠失了自由！如今你更是讓我看到了為了爭你而機關算盡嗜殺成性的醜惡！

可為什麽偏偏這些醜惡，全都與我相關！

你註定要我此生與你糾纏不清嗎？

好！那我成全你！

既然你用無上權勢蠱惑人心奪走了我的一切，那我就以這人人艷羨的萬裏江山為祭，將原本屬於我的一切一一奪回！

不惜一切代價！

……

南宮彧開門出來已近午時，整個人再無往日的和煦親民，而變得陰戾森寒！

一雙猩紅眸子似有嗜血之勢，仇色漸染，就算是看著嘴唇幹涸泛白也仍舊跪在烈日之下的南宗延，亦無絲毫憐憫。

“哐當！”一把鋥亮利劍被扔在了南宗延面前。

身為將軍，就算遇千難萬險也唯有氣勢不能輸！所以即便不吃不喝頂風歷陽好幾日，他亦依舊跪得筆直。

自南宮彧開門那一刻，他的目光便一直未曾離開，見他此舉，他只以為該是自己償還那血債的時候了……

“要麽自殺謝罪！要麽助我奪位江山！”南宮彧給他的卻是這樣的選擇。

這一刻，南宗延知道，南宮彧這江上再不是為南宮宇澤而奪，而是為他自己而奪，為平息他心中的憤怒仇恨和巨殤而奪！

而他，亦再無餘地選擇！

或者說他的選擇早已在他答應南宮宇澤出山幫助南宮彧時便已經決定，生死不變！

如此之下，他顫抖著手將地上利劍拾起……

“將軍！”見他如此，也同樣日夜站在周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陪著他的屬下些紛紛驚憂上前！

卻是被南宗延猛一擡手禁止了！

緊接著，手中利劍漸漸被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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